我妈妈是仙女

作者：萧袤

我叫响剑，一个很不女生的名字。我妈说，我本来叫想见，因为我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叮当作响的鸣剑，把我妈吓到了，因此带着我走远高飞，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我妈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爸，就把我的名字，由“想见”改成了“响剑”。

“就因为一把剑？这也太……”

我不太理解大人的情感。

“不仅仅是一把剑，这关系到对人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我妈对我说，“你还小，讨论这个事情，为时过早。等你长大了，我再跟你说。”

“我不小，妈妈。”我撒娇，“我都三岁了，前些天，你不是给我办过三周岁生日宴会吗？你那些神仙姑姑，仙女姐妹，给我送了好多礼物啊！隐身树叶呀，飞行羽毛啊，我好喜欢！但我看她们挂在脸上的笑容，有点儿不太自然，一方面为你高兴，另一方面为我伤心，‘这么小，就没了父亲……怪可怜的。’我猜她们大概是这种想法。有个仙女姑姑用手指按着我额头说，‘你呀，就是个小人儿精！’手指移开，我的双眉之间多了一粒红痣，哇，好漂亮！妈妈，我不过说她送的寿桃上钻出了一只毛毛虫，那桃子虽然新鲜，但也令人毛骨耸然罢了，那毛毛虫还冲我做鬼脸呢。妈妈，你说‘小人儿精’是什么意思？是骂我，还是夸我呀？”

“夸你！”

我妈没好气地说。

“没见过这么夸人的。”

我虽然只有三岁，但多少跟我妈占了一点儿“仙气”，因此，我比普通小孩“懂事”许多，说出来的话都不像人间小毛孩说的——你一定要理解这一点。

我妈妈是仙女，我是仙女的女儿，我叫响剑，今年三岁，吃四岁饭，关于我妈和我爸的故事，是我妈零零碎碎对我说的，加上我平时用心观察，细心体会，领悟到的。

我跟我妈一起生活在“仙境”——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神奇的地方”。

我妈说的故事，我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

我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至今还生活着一个“潦倒”的男人、“伤心”的男人，天天对着一幅画，嘴里不停地念叨：

“真真，真真……”

那个男人就是我传说中的父亲。

我希望我妈带我去“看”一下，哪怕看一眼也好。

我要亲自印证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否则我不甘心。

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而我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一个人，不管她（或他）是神仙还是凡人，不可能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吧，你说呢？有的小孩说没有爸爸，其实是有的，只不过爸爸不跟她（或他）生活在一起罢了。有各种原因。很复杂。我没有爸爸，更复杂，因为这涉及到“两个世界”：一个凡间，一个仙界。

我天天吵着要我妈带我去看爸爸，我妈不同意：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

“可我想见啊……”

“我说响剑啊，你把妈妈的头都吵昏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小人儿精’，太烦人了。”我妈揉着太阳穴，叹气，“你把妈妈都气老了——快帮我看下，我眼角这里是不是多了一条鱼尾纹？本来只有一条，现在有两条了，一条是你爸爸气的，另一条是你……”

“哎哟妈耶，哪里有什么鱼尾纹呀！是你想象出来的吧，我的妈妈永远不老，永远最好看！”这倒不是讨好我妈，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妈妈是仙女，仙女是可以不老的，如果你有幸见过老年的仙女，那是因为她们本来就老，一直这么老，不会更老，但也不会更年轻，除非她们使用仙术，而仙术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甚费心力。

不到万不得已，老年的仙女不会轻易浪费心力变年轻，因为那样不值得，对仙女来说，心力才是仙界最值得珍爱的东西。具体心力是什么“东东”？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跟心有关：心情、心性、心思、心灵、心神……等等综合形成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吧。

终于有一天，我妈被我吵得不耐烦，答应带我去看一眼。

“说好了啊，只能看一眼，看一眼就回，你什么话也不要说，尤其不能答应什么，别吱声，记住了没？”

我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反复叮嘱，我觉得她有点唠叨。

“收拾那么多东西干吗？我们要去很久吗？”我想不明白，“去那里要走很远的路？你不是仙女吗？你可以飞啊，带着我飞……明白了，你是不是想下凡啊？”

“下你个头！”我妈直起腰来要打我，被我躲过了，“虽然我可以飞，你也可以飞，我也可以带着你飞，但要找到那个地方，还是挺费劲的，路途遥远，迷雾重重，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上次那个‘通道’，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通道’还在不在那里？我心里也没底，还是多作点准备吧，你换洗的衣服整理好了没？……你带阿花去干吗？”

阿花是我养的一只猫。

它很乖。

不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我喜欢阿花，阿花也喜欢我。

有阿花陪着，我可以不孤单。

“我要带阿花去，我就要带！”

我大喊大叫起来。

我妈捂着耳朵，只好答应我，带阿花一起去。

“喵——”

阿花乖巧地叫了一声，钻进我怀里。论个子，阿花其实比我小不了多少。虽然我也是半个仙女（另一半遗传，来自我爸，我爸是凡夫俗子），才三岁的我，抱阿花还是有点吃力。阿花也可以抱我，如果它愿意的话。我体态轻盈，柔若无骨，再加上我吃得很少——不好意思，我还在吃奶，阿花就算抱不起我，驮我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我很少骑它。

一个小女孩骑着一只猫，是不是让人觉得很怪异？会被人骂作‘小人儿精’的。可是没办法，这趟行程实在太远，我不得不请求阿花的谅解，当我飞不动的时候，当妈妈累得气喘吁吁时，我让阿花驮着我走。仙女没有翅膀，飞行也很累人。阿花倒像挺乐意似的，只要我一扑到它背上，小手搂着它毛绒绒的脖子，它就来劲了，跑起来像一匹小老虎，虎虎生风，比飞还快——我妈跟在后面，追，提着衣襟和裙角，不停地喊：

“响剑，等等我！等等妈妈……”

妈妈不得不拿出“心力”，使起仙术——一种比飞更快的“疾行术”。

对于仙女来说，飞是不需要使用心力的，飞是仙女与生俱来的本事——但也会累，只是飞的速度有规定，谁也不准超速飞行——超速飞行是要受到处罚的。

扣分，一年一百分，扣完为止。扣完了就……

会被贬下凡尘。

这是最严厉的一种处罚。别的不说，被贬下凡尘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能不能重登仙界还是个未知数，除非你用心修炼——而修仙太难了，难于上青天。

我妈妈运用仙术使起了“瞬移术”，追赶骑着阿花的我。

“瞬移术”真的很快，一下下就追上了我和阿花，冲到我们前面去了。

“瞬移术”看起来就像“身体不动”似的，连两只脚也不必挪步，“瞬间”往前平行“移动”。“瞬移术”适用于所有地面，包括道路、湖泊、江海、高山、丘陵、沼泽……百无阻挡，瞬间移动，很神奇，但也很耗心力，仙女们也不常用。

“妈，我们没走错吧？”

在一个小镇，我们住下来。洗漱之后，妈妈吃了一点自带的“干粮”，我吃了一点妈妈的奶水——用我妈的话说，“我简直就是你的奶妈，就是你的行厨（移动厨房），瞧你吃起奶来咕嘟咕嘟那个不要命的贪婪劲，像个快乐的小猪仔似的，你要把妈妈掏空了……”

我们在晾台边看夜色，聊闲天。

“应该不会错，以前走过的……”

“以前走过？那……还有多远？”我当然知道我妈以前走过，要是没走过，就不会有我了。我妈就是从这条路，走到那个神秘的“通道”，见到我爸的。

“说远也远，远在天边；说不远也不远……”

“近在眼前。”我抢着说。

“错，不在眼前。”

“那……在哪里呢？”

“在——在心间。”

我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种叹气法叫仙女叹，一般人很难模仿。

阿花睡了，打着小呼噜——这几天，可把它累坏了！

“这么说，妈妈以前也来过这个小镇？也住过这家小店？”

“是啊，住过，这家店比较干净，也很安静……”

“一个人？”

“是一个人呀！小人儿精，你想说什么？”

“不怕吗？”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你爸——噢，那时候，还没有你，你爸不是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吗？就像在我耳边叫一样，我听着既欢喜，又安心，什么都不怕。”

“爸爸叫你的名字，你真的听得到呀？”我觉得太奇怪了，山高水远，仙凡两隔，爸爸的呼叫，妈妈居然听得见，而且还觉得很“安心”？

这是童话吗？

“当然听得到，要是听不到，就不会认识你爸了。”我妈说，“说起来，这也是一个秘密，有人把它叫作‘天机’，只有极少数特殊的人，才略懂天机……”

“你是说，我爸就是一个懂得天机的人？”

“那倒不是，唉，要是你爸真的懂得天机就好了。”

“你说爸爸不懂天机？那他怎么知道那个秘密呢？妈妈，你能不能说得更详细点？到底是什么秘密？既然我们在仙界，天机也可以泄露了不是？反正也没外人。”

“这个秘密就是，对着一幅画不停地叫那个人的名字，不分昼夜，叫上一百天，那个人就会听到。”我妈一口气说出这个秘密，令我大吃一惊：我爸太了不起了，居然对着我妈的画像，叫我妈的名字，不分昼夜，叫了整整一百天！

一百天！！！

我被我爸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真想早一点见到我爸。

这么有毅力，有恒心，有热情的人，值得我叫他爸爸。

我有一个好爸爸！

我爸不是坏人！

虽然我不太记得他，但我能想象他儒雅的样子，他喜欢看画！

“那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

“干脆跟你说了吧，”我妈看我好奇的样子，忍不住笑，“你好奇的样子，就跟你爸一个样！人啊，就是太好奇了，仙女则平静得多，什么事都看得淡，否则，我可能会愁出更多的鱼尾纹来。你爸叫赵颜，是唐朝的一名进士……”

“进士是什么？喜欢走路的人？不停地前进？”

“哈哈哈，你把我逗笑了。”难得我妈开颜一笑，“进士是唐朝的一个功名称号，考中进士的人，才可以做官，总之吧，你爸是个读书人。”

“唐朝又是什么？装糖的水糟？”

你别笑，我真的不知道“唐朝”。

“唐朝是一个朝代，在隋朝之后，五代十国之前，接着才是宋朝。唐朝是中国最鼎盛的一个朝代，所谓汉唐盛世，汉指的是汉朝，唐指的就是唐朝……”

“妈妈，这里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时间对不上啊，如果我爸爸是唐朝的进士，你离开我爸才多久？你又怎么知道接下来的五代十国，还有宋朝呢？……这也是天机吗？”

“不好意思，说漏嘴了。”我妈捂着嘴笑，“你这个小人儿精！说得没错，我们离开你爸时间不久，哎呀，吓我一跳呢！虽然时间不久，但毕竟凡间和仙界的时间概念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你爸还在不在世上？有道是‘天上一年，凡间十年’……”

另一种说法是“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不晓得哪种说法更准确。

“哇——”我顿时大哭起来，“妈妈坏，坏妈妈，我不要爸爸死！快把爸爸也接到仙界来吧！我要爸爸！我想爸爸……”

“好了好了，别嚎了，让我掐指一算，没事，你爸还没死，活得挺好的。”我妈装神弄鬼地摆弄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这是做给我看的，我知道连我妈并不相信什么“掐指一算”，但我妈有一定的预测能力，这种能力不是靠手指“掐”出来的，而是靠，对，靠心力。

“接着说爸爸吧，我想听他的故事，嗯，你们的故事。”

我用手背擦眼泪。我眼睛的余光发现，我刚才的哇哇大哭，太吓人，把阿花吵醒了。阿花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又接着睡，打着甜甜的小呼噜。

“我们也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时候不早，响剑，听话，睡觉。”我妈妈把我抱在怀里，哄我。“明天路上接着讲。”妈妈把我抱到床上。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爸教我背唐诗。

我爸对我说，唐诗是最美的文字。我竟然傻呼呼地问了一句：

“爸，你说的唐诗是不是很甜？是用蜜糖包裹着的诗吗？……”

“哈哈哈，小人儿精，唐诗，有的也很苦，包裹的是泪。”我爸爸凄然说。

长话短说，我和我妈经历了千山万水，遇到过千难万阻，闯过了道道难关——也不知道这些关卡都是谁设置的，有的是拦路虎，有的是地头蛇，有的是熊羆龙象……好在这些都是幻觉——闯过去才这么觉得，当时并不知道，加之我妈是仙女，我的阿花也不是好惹的，我们终于来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像是一间画室，空荡荡的，没人。东西很零乱。墙上挂着一幅画，我妈和我都在画上，我妈抱着我，画得真好，像青铜镜里照出来的一样。

“看到了吗？就是这幅画，”我妈抱着我，指着那幅画，“这个画工没有留下名字，但我猜，他一定不是凡人，因为他画得太好了，太像了，也许，他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居然能把我画得那么逼真，另外，他还知道我的名字叫真真——难道他是一个熟人？一个被贬下凡尘的散仙？总之他不是凡夫。你爸在画工的画室里，看到这幅画，感叹了一句：‘世间没有这么好看的女子！’‘当然没有，人家是仙女呢。’画工说。‘要是能让她从画上走出来，我愿意娶她为妻。’这都是你爸后来告诉我的。你说你爸是不是很傻？读书读痴了。”

“不傻，这叫：一见钟情。”

“你呀！你这孩子，说得妈妈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妈脸红的样子更好看，“画工说，有办法。她的名字叫真真，你只要叫她的名字，昼夜不停地叫上一百天，如果她答应了，她就就会走下来，如果她不答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所以我爸就一刻不停地叫你的名字叫了一百天？”

“是啊。”

“然后你真的答应了？”

“是啊。”

“那我爸叫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听到的呢？”我真是太好奇了，总有提不完的问题，“你又不是真的在画上，你离那幅画十万八千里，还不止呢……”

“这个……”我妈被我问住了，“这个我也搞不懂，我当时正在家里给花儿浇水呢，突然听到一声呼叫：‘真真，真真……’，然后就一直叫，我以为出现了幻听，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哪里也找不到，后来呀，每天都这样，弄得我心慌慌，好烦人，真是不分日夜啊，我寻着声音，走出家门，一路风尘仆仆——这一路你都经历过的。我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就在这个地方，我看到了这张画像，我觉得声音就来自画像的背面……”

“画像的背面？！”

“是的呀！我们现在就在画像的背面，但你爸叫我名字时，是在画像的另一面，于是，我飞到画像上，贴着画像上的‘我’，用画像上‘我’的眼睛往外看，也就是往另一个世界看，我看到了你爸爸，他叫了一百天，不分昼夜，把我的心都叫软了，叫暖了，叫复苏了，叫起了万丈狂澜——你知道吗？在此之前，仙女的心是平静的，像无风的湖水一样平静；是死寂的，像深秋的落叶一样死寂。我其实不应该到这里来，我是仙女，他是凡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来了也不要紧，只要我不答应，事情就不会发生。我也是好奇，这一点，是我跟别的仙女不一样的地方，我居然答应了一声，哎！我在这里……”

“然后你就走下了那幅画，跟我爸爸在一起了？”

“嗯，”

“然后，你生下了我？”

“是的呀！”我妈一说到我就很开心，“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尤其是生下了可爱的你。可是，有一天，你爸听信友人的谗言，说我是妖，友人还给了他一把剑，叫他把剑带回家，可以用这把剑杀死我。你爸居然相信了，这个渣男！他不知道我是仙女吗？他不用持剑回家，我就知道了这一切。他根本不应该相信那个江湖术士的话。我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他也失去了我的爱，留在他身边，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抱着你，沿着原路回来了。”

“你是说，一开始这张画上是没有我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一开始当然没有你。但我抱着你返回仙境后，这张画上，多了一个你。”

“真是一张神画啊，这个神奇的画工，”我也叹了个“仙女叹”，“如此说来，我也可以贴到画上，透过画中我的眼睛，看到妈妈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按理说，是这样的。”我妈说，“不过，我可要再叮嘱你一次，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作声，不要轻易答应，有的事情可以一，不可以二，我不知道，一旦你答应了什么，或者你看到了什么，就迅速作出决定，返回的路，不是每次都会出现的，出现了，也不一定就能找到，有的事情是万劫不复的……你还小，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的阿花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的意思是——我不得不再唠叨几句，”我妈妈苦口婆心，“万一你爸后悔了，一直在画的那一面，叫我的名字，或者叫你的名字——他知道你叫‘想见’，不管他怎么叫，你都不要出声，不要答应他，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我可以喊爸爸吗？”

“这个……你想喊就喊吧。”

我的心口没来由地“嘭嘭嘭”狂跳起来。

妈妈抱着我，飞到画上，贴身而进，我们都变得扁扁的——扁成一个二维平面，由一些线条、色彩、墨点、晕纹……组成，透过画中“我”的眼睛，我睁眼一看——

我看到了我爸爸！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脸蓑相。才短短的一年（哦，是十年），我爸就老成了这样！我隐约记得他当时玉树临风的样子。我的心一阵刺痛……

“爸——爸——”

我大叫一声，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我真想叫他一万年，把爸爸当时对我妈的热情都还给他，可惜，他好像听不见，声音像被什么力量屏蔽了。我感觉只有我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声音，像演默片或哑剧似的。

我爸爸对着那幅画，用嘶哑的、气若游丝的声音，不停地叫着我妈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刚才听不到，这会儿我们“贴”在画上才听得到，好奇怪呀！听得我泪眼婆娑。

我妈也哭了，把画上的水墨洇湿了一大片，模模糊糊的。

“真真，想见；真真，想见；真真，想见……”

我要不要答应一声呢？就在这时，我听到阿花（可能是被我抱得太紧了）竟然冒冒失失地叫了一声：“喵——妙呜——”

转载自：《儿童文学》第三届温泉杯获奖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