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红红 绿衣半遮脸

作者：宋庆莲

一

“宝丫，下午跟娘去炎竹界种豆子，种一升豆子，巴掌地就种完了，收工还很早，你提 个大篮子，种完豆子我们去摘樱桃。”娘说。

“还是提个小篮子。”阿公接过娘的话说。

“好嘞，那就提个小篮子。”娘愉快地答应着。

阿公总是这样，娘要是说：“今天地里的活儿多，收工要晚些，提个小篮子。”

阿公又会这样说：“不要提小篮子，用桐子叶织个叶袋好了。”

春天里，娘和阿公的对话，一般都是这样的。

阿公喜欢吃野樱桃，娘总是想多摘点樱桃回来。可阿公呢，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怕 娘累着？还是怕娘摘多了樱桃？娘要提个大篮子，阿公让娘拿个小篮子。娘想提个小篮子， 阿公让娘用桐子叶织个叶袋。

阿公好脾气，为人又爽朗。是一个让人尊敬的老人。阿公说什么，娘都听阿公的。

阿公身体不好，只能在家带孙子。家里虽然穷点，但阿爸常年在外做事，还是能补贴家 用。阿公觉得只是苦了娘，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得靠娘操持，田地里的重活累活，犁地耙田也 没有人为娘分担。

阿公很是看重和疼爱宝丫的娘。他觉得儿媳妇心灵手巧，又善解人意，还能吃苦耐劳， 对他又很孝顺！阿公的日子过得舒畅，常常喜形于色。

樱桃红的时候，也正是娘忙着播种的好时光，即使日子再金贵，宝丫的娘也会在百忙 中抽出一点儿时间，收工后，去樱桃沟摘些樱桃回家。

炎竹界的巴掌地离樱桃沟近，孩子们常常从炎竹界的石头上纵身一跳，就从高高的炎 竹界跳进樱桃沟了。

一年四季，山里人都会享受到大山丰厚的馈赠。别说现在是春天，樱桃、草莓都红了。 即使在百花落尽的冬天，山野还有冬梨挂在树上，或者被风吹掉在草丛里，随风飘来果实的 香气。山里的野果子一年四季都有的，娘去田地里干活，收工后总是会摘些熟透的野果子回 家，挑选最大的果子给阿公。

“你们两个小馋猫，可别偷吃阿公的。”娘对宝丫和金宝说。

“娘，你放心，我们吃我们的。”宝丫和金宝嬉笑着点头答应。

可是，娘一走，阿公就把他的果子给宝丫和金宝，还要看着他们吃掉。阿公是个倔老 头，宝丫要是不吃，阿公就说：“不吃，你今天就别想听故事，昨天晚上，我突然来了灵感， 编了一首新童谣，你也别想学。”

于是，宝丫和金宝就把阿公的大果子乖乖吃掉了。把自己的果子给阿公。

每天吃早饭的时候，阿公就是吃个半饱，也要留半碗米饭，让娘中午吃。他对金宝说： “银宝小，要喝娘的奶水，这是给你娘留的午饭，不许偷吃。”

“嗯嗯。”金宝答应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亮亮的光。 金宝饿了，也忍着不吃娘的午饭。

金宝虽然小，但他也懂得不能让娘饿着。因为，娘的奶水要喂养银宝，娘吃了米饭，米 饭会生奶水，还会生力气，娘有了力气，干活才不会累着。

娘中午回家，给银宝喂完奶，阿公必须看着娘把一口午饭吃了。说娘吃一口午饭，这话 最是贴切不过了。

娘端着半碗米饭，先给阿公分一口，再给宝丫和金宝分一口，自己吃一口。而且，大家

都得吃，谁要是不吃，娘就会发脾气，她也不会吃。等到大家都乖乖吃完了，分给阿公的， 也要看着阿公乖乖吃完了，娘才会当着阿公的面，吃属于自己的那一口午饭。

“吃一口午饭，全身都来劲了呢！”娘时常笑着对阿公说。

“你要多吃一点才是，不然，银宝怎么会有奶水喝呢！”阿公每次和娘说话的时候，脸 上都流露出温和的微笑。

“放心吧！阿爸，饿不着我，山里多得是野果子，饿了，随手摘些野果子吃，立马就来 劲了，野果子最生奶水呢！”

娘说野果子最生奶水，宝丫心想，怪不得娘给银宝喂奶时，空气里飘荡的奶香有草莓 味、野桃味、羊奶子味、板栗味、血灯果味、八月瓜味……金宝说娘的奶水，有 109 种野果 子的香味。

“把银宝抱在怀里，银宝全身都香香的。”宝丫说。

二

6 岁的宝丫学会爬树了，会摘野果子了。 樱桃沟，漫山遍野的樱桃红了。

夕阳点点，照在树上、地上、花草上的光斑，像傍晚的天空洒下来的金子，亮亮的。 树 上的樱桃像红宝石，望一眼就让人流口水，宝丫伸手摘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甜甜酸酸的。

“娘，好香啊！”

“宝丫，少吃点，樱桃吃多会醉人的。” “娘，少吃点，樱桃吃多会醉人的。”

宝丫学舌，嬉皮笑脸。

樱桃映红了娘和宝丫的脸。

宝丫嘴巴一抬，树枝上的樱桃就吃进嘴里了，娘一伸手，几颗樱桃就丢进了嘴里，樱桃落口消融，香甜入心。

娘一边吃着樱桃，一边唱着自编的樱桃歌。娘唱一句，宝丫跟着学唱一句。

樱树娇媚，天空蓝蓝， 樱桃好吃，心窝儿清甜。 鸟儿低飞，风儿回旋。

樱桃红红，绿衣半遮脸…… ”

樱桃沟长樱桃树，也长石头林。天然的石林，高的石头像石柱，大的石头像戏台。有的 像大象，像猪，像人，像石头桌子……樱桃沟的石头，千奇百怪。在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里， 樱桃树见缝插针似的生长起来。而且，每一棵樱桃树都郁郁葱葱，叶片翠绿欲滴。

樱桃树从樱桃沟的山谷一直绵延到东山坡、西山坡的山顶。有的树荫覆盖了石头，樱 桃成熟的时候，不爬树坐在石头上，低头或者仰头，樱桃都可以直接吃进嘴里。

樱桃沟的樱桃有早熟的，也有迟熟的，可以享受整整一个春天呢！

“娘，我爬上树颠去摘，树颠上的樱桃又大又红。”宝丫站在石头上，伸手就能摘到的樱桃，但她喜欢爬到树上去摘。

“宝丫，高处的樱桃不要摘完，还要留下一些。”

“为什么留着？ ”宝丫第一次爬树摘樱桃。 “留着守树，陪着树。”

“为什么要守树？陪着树？ ”宝丫心想：树还要守着陪着吗？

“留些果子在树上，有果子守着树，陪着树，树才不会孤单啊！” “为什么要留高处的？”

“高处的果子大，站得高，看得远，等到树上剩下最后一个果子，也能看见远处的樱桃 树。”

“娘！樱桃有眼睛吗？看到那么远？ ”

“樱桃是用心看的，想看多远，就能看多远。”

“人的心也能看那么远嘛？”   “只要用心看，应该可以的。” ……

“娘，摘草莓也要留吗？ ”宝丫忽然想起草莓坡的草莓也快红了。

“是的！无论摘什么果子，都要学会留果子。留几个果子在树上，鸟儿飞来了，也可以吃到一个两个。另外，果子掉在地上，住在山里的小兽，来到树下也会品尝到果子的味道。 等到掉在地上的果子腐烂了，土地也会品尝到果子的味道啊！树根也会品尝到果子的味道啊！ 来年，树会长得更加高大，更加茂盛呢！这样，树才不会生气，树会很开心的，树一开心， 就会结更多的果子。”

娘的话，宝丫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能听懂的，那就是把一棵树上的樱桃都摘 完了，一颗不剩的话，树应该会很想念那些被摘走的果子吧！再说，鸟儿和小兽都不会来了， 树会很孤单的。

宝丫很开心地留下树颠上的樱桃，她从树颠上滑了下来。

这一回，宝丫提的是一个小篮子。娘的手脚麻利，宝丫也很灵活，在树冠里钻进钻出， 很快，她们就摘了满满一篮子樱桃。

宝丫用桐子叶，织了三个叶袋。织叶袋是很简单的事情，把两张宽大的桐子叶叠起来， 卷一个圆圈，像一个漏斗的形状，再用细小的树枝穿插缝接起来，叶袋就织好了。把摘下来 的樱桃，装进叶袋里，装满了，再把桐子叶的叶尖折叠下来，用细小的树枝穿插封口，倒提 着长长的叶柄梗。叶袋里的樱桃，一粒也不会漏掉的。

宝丫的脸像樱桃一样红。

娘的脸也像樱桃一样红。

娘看了看宝丫的脸，哈哈笑起来。

“宝丫，我说过，樱桃吃多了，会醉人的。” 宝丫看了看娘的脸，也哈哈笑起来。

“娘，我也和你说过啊！樱桃吃多了，会醉人的。” ……

三

宝丫和娘满载而归，她们唱着山歌，从樱桃沟的东山坡，来到了樱桃沟的谷底。谷底山 涧常年流水不断，春天水流更是活泼欢快，晚霞映在水里，水波上飘着、荡着红红的樱桃， 随波而去。

娘和宝丫放下手中的篮子和叶袋，脱掉鞋子，踩着山涧水，那种凉爽从脚板心一直蔓 延到发梢。她们走进水里，弯下腰来，捧起水就喝，多么清澈甘甜啊！喝了山涧水，再走上 岸来，逆水而上，穿过深谷，离家就不远了。

走着走着，宝丫忽然感觉脚板心生出一股风来，人轻飘飘的了。 娘也感到脚下有一股风，人轻飘飘的。

现在，她们要赶快回家，银宝还等着娘喂奶呢！娘走路的时候，眼睛看着脚下，加快了 脚步。

宝丫跟在娘的后面，眼睛从来不看脚下的路。她时而抬头看看天空，时而左看看，时而 右望望，时而学草叶上的蚂蚱跳……后来干脆转过身来，倒退着走。

宝丫喜欢倒退着走路，她喜欢和一座山都倒退着移动，并慢慢拉远距离，在拐弯处挥 手告别……

拐一道弯，前面就是山谷口了。宝丫向一座山挥挥手，可是，手却定格在了空中。 “娘，你看，那里有集市呢！”

“不要白日说梦，樱桃沟怎么会有集市？快走！”娘朝前看了看，又朝左右望了望，并 没有看见什么集市，催促宝丫道：“别胡说，走快点！”

“娘，集市在你的身后呢！”宝丫痴痴地待在那里。 娘一转身，惊呆了。

宝丫和娘站在集市口。

集市口有两颗高大的樱桃树，夕阳落在树叶上的点点金光，很快拼成了“樱桃沟集市 东门”几个耀眼的字。两棵高大的樱桃树，生长成集市“门口 ”的样子，叶子半遮着树上红 红的樱桃。左边插着一面土家织锦的绿色旗子，锦旗上用金丝线绣着“欢迎游览樱桃沟 ”， 右边红色的锦旗上同样用金丝线绣着“欢迎品尝樱桃露 ”。

娘提着一小篮子樱桃，宝丫提着三个樱桃叶袋。空气中仿佛有一种引力，她们的双脚 像踩着风轮似的，根本没有办法落地。宝丫和娘像腾云驾雾一样，从集市口飘了进去。

樱桃沟集市，夕阳倾照。

集市不是很宽阔，但是很狭长，一眼望不见头。一条逼仄的山涧从集市中央穿过，两边 是樱桃木质的吊脚楼，吊脚楼上飘扬着黄色、绿色和红色的锦旗，每一面锦旗上都绣着“樱 桃沟不醉不归”几个字。

樱桃沟集市，只有樱桃露。

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除了人，还有鸟、山羊、野猪、马、牛、狐狸、猴子、蝴 蝶、蜜蜂、甲虫、黄鼠狼、猫、螳螂……走的走，飞的飞。宝丫和娘看得眼花缭乱，可那些 人，宝丫和娘觉得似曾相识，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人和动物在店铺前排着长队；一只山 羊的耳朵尖上站着一只蝴蝶，马的头上站在一只蜜蜂，牛背上站着一只猫，猫高高翘起直直 的尾巴尖上站着一只螳螂……真是有趣极了。

集市上到处都长着樱桃树和奇形怪状的石头，每家店铺前一溜儿形状各异的天然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一小碟炒熟的扁卵形樱桃仁，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吗？

樱桃露的甜香扑面而来，让人沉醉。

宝丫和娘的双脚总算可以踩在地上了。

“欢迎光临，请坐，请品尝我家的樱桃露。”一个穿着黄色对襟马褂的店小二彬彬 有礼地说。他穿的对襟马褂好看极了，绣着樱花花边。

宝丫和娘怎么一下就排到队伍前面了呢？宝丫朝后望了望，后面也没有人排队，现在， 第二家店铺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娘和宝丫，在第一家店铺门前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娘用手摸了摸口袋，宝丫心领神会， 他们下午出来种豆子，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

“我们没带钱，请问……”

“我们看一看，闻一闻，就不品尝了吧。”娘抢着说。

“我们不收钱，只收樱桃，你们不是摘有樱桃吗？ ”店小二笑着说，走了进去。 宝丫看着店小二转身走进去的时候，惊叫了一声：“红狐狸！”

店小二的短马褂下面，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娘赶快伸手捂住了宝丫的嘴。

“狐狸开店铺也是可以的。”娘轻声对宝丫说。

这时，从店铺里走出来一个漂亮的中年妇女，丹凤眼，樱桃小嘴，穿着土家织锦的布扣 衣裙。是这家店的老板娘，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一定要品尝我家的樱桃露，采摘的树颠上又大又红的樱桃，用天水酿成的，小孩喝   了长灵气，男人喝了长力气，女人喝了越长越漂亮，生孩子的女人喝了，还长奶水呢…… ”

“那这些樱桃都给你吧！”娘抵抗不了那种甜香的诱惑了。

“不要这么多，一小碗，一颗樱桃就够了。”女人说话时，樱桃小嘴更加生动好看。

娘从篮子里，拿出两颗又大又红的樱桃，递给老板娘，老板娘顺手从樱桃树上摘下一 片樱桃叶子，托着樱桃，转身走了进去。她又回过头来，笑着说：

“樱桃仁是免费的。”

漂亮女人的裙摆下，同样露出了狐狸尾巴。

店小二端出两碗樱桃露，白色的小瓷碗，盛着红红的樱桃露。那碗也太小了，小到只能 装下一颗红樱桃。

“不然，怎么叫品尝呢！”娘笑着说。

娘和宝丫，端起小碗，那种酸酸甜甜的香，让人心潮涌起，沾到唇边，芳香已经入了心 肺。

娘忍不住了，“吸溜”一声，小碗就空了。 宝丫晃了晃喝空的碗，一滴不剩呢！

娘和宝丫，闭着眼睛回味，真的好喝呀！入口香醇，全身舒爽。她们往嘴里丢了一颗樱 桃仁，满嘴生香。喝进去的樱桃露就像一股清风，在体内飞翔，仿佛瞬间打通了身上所有的 经脉，全身清清爽爽。

“我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樱桃露，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樱桃仁。”娘笑眯 着眼睛说。

“娘，我也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樱桃露，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樱桃仁。”

娘和宝丫一边嚼着樱桃仁，一边喝着樱桃露，真奇怪呀，当她们再看放下来的空碗时， 小小的白瓷碗里，又盛满了红红的樱桃露。

“宝丫，刚才不是喝完了吗？你还晃了晃空碗呀！”

“不管了，娘，有樱桃露就喝。”宝丫用指尖端起小碗，啊！好恬静，好丰盈呀！

娘用指尖端起小碗，啊！好细腻，好凉爽呀！

宝丫和娘，刚放到石桌上的小空碗，又盛满了。

这时，狐狸老板娘和狐狸店小二，都坐到石桌上来了，他们是来给娘和宝丫像敬酒一 样敬樱桃露的。

娘和宝丫喝完三小碗樱桃露，店小二收着碗，收了4 颗樱桃。 樱桃用樱桃叶子托着。

“你家的樱桃露真好喝，我们多送一些樱桃给你吧！”娘对店小二说。 “六颗樱桃最好了。”店小二说完，就走了进去。

娘和宝丫刚刚站起来，第二家店铺的店小二，热情地邀请她们品尝他们家的樱桃露。 此刻，娘和宝丫意犹未尽，欣然接受店家的邀请。

第二家是野猪开的店，第三家是山羊开的店，他们和第一家狐狸店铺一样，一小碗樱 桃露，收一颗樱桃，小碗小到只能装下一颗樱桃。每家店铺每个人都只能喝三碗樱桃露，吃

三颗樱桃仁，店小二就出来收碗和樱桃。

樱桃露虽不是酒，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

娘和宝丫，已心生醉意，越喝越好喝，越喝越想喝，越喝意味越深长。喝到第四家，宝 丫和娘都认不出是牛还是马开的店铺了。接下来，第五家，第六家，第七家，第八家，第九 家……

四

娘和宝丫记不清喝了多少家的樱桃露了。

她们从樱桃沟集市口的东门第一家喝起，已经喝到樱桃沟集市口西门最后一家了。同 样，娘和宝丫喝完三碗樱桃露，吃了三颗樱桃仁，店小二和老板娘出来敬酒一样敬樱桃露， 接着，店小二收着小碗和樱桃。

娘提的小篮子，里面的樱桃空出一半了。

娘和宝丫站起来，夕阳照着她们的脸，好像抹了胭脂，耳朵脖子都红了，手指脚趾都红 了，活像两只煮熟的虾。一走一摇，一走一晃，在春日的夕照里，只觉得醺醺然，悠悠然， 晃晃然，飘飘然了。

集市上的店铺，一家一家都关门打烊了。

娘和宝丫回过头来，眷恋地看了一眼樱桃沟集市。之前，她们一家一家地喝着樱桃露， 真是太好喝了！也没来得及好好游览樱桃沟集市。

樱桃沟集市，还是夕阳倾照，光影幢幢，人来人往，人和动物友好地交谈，拥抱。大家 正在向那块像戏台一般的岩石的方向聚拢，戏台上有一群演员，看样子是在化妆，穿戏服。看来， 一场演出就要开始了……

人家常说，酒醉心明呀！娘觉得胸前重重的，奶水隐隐发胀，有些疼痛。这种疼痛提醒 娘，哪怕娘和宝丫都是戏迷，她们也得赶快回家！娘要给银宝喂奶了！

在樱桃沟集市口西门，有一根冲天的石柱，矗立云霄。娘和宝丫只见石柱顶端云雾 缭绕，一个像葫芦一样的石壶从云雾中倒挂下来，壶底有一个洞，从敞开的壶口看上去，一 直可以看到天上。巧了，宝丫和娘，看见了夕阳和月亮都在石壶里呢！日月交辉，万道光芒 通天接地。

“娘，你看，石壶里有一个太阳，还有一个月亮。”

娘忽然想起了阿公的一句酒话，喃喃自语道： “真是‘醉里乾坤大，壶里日月长。’呀！” “娘，你之前怎么没有教过我这样的诗呢！”

“是诗吗？娘不懂什么是诗，这是你阿公喝醉酒的时候，说的酒话。” “酒话？ ”

“是的，你阿公说的酒话。”

“娘，我们是不是也醉了呢？” “我们喝的是樱桃露。”

那倒挂在石柱上的石壶，壶口有水珠滴落。石柱下有一口石缸，石缸跟平常人家的水 缸一般大小，水滴正好落在石缸里。石缸装满清亮亮的水，水往外溢着，浸润到泥土里。

石缸圆溜溜的肚子外面，刻着一行字：“多么蔚蓝的天空，多么丰饶的土地，恩赐给我 们香甜的樱桃露。”

“娘，这应该是狐狸老板娘说的天水吧！樱桃露就是用这样的天水配制的。” “是天水！樱桃露配用这样的天水制成。”娘肯定地回答道。

宝丫倒退着，跨出樱桃沟集市口的西门。娘第一次学着宝丫倒退着走，依依不舍地跨 出了集市口西门。她们好像听见了“嘎吱”一下关门的声音，眼前的景象突然消失了。

娘揉了揉眼睛。宝丫眨了眨眼睛，用手拉拉耳朵，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睁得大大 的。樱桃沟集市没有了踪影，一根高高的石柱，立在她们的眼前，石柱耸入云霄，石柱底下 有一股涓涓山泉，从石缝里流出。

山风吹来，娘和宝丫清醒了一半。

“宝丫，快走，走到娘的前面来，银宝肯定饿极了，在家饿得哭呢！”

宝丫跑到娘的前面，向着家的方向和娘奔跑起来。她们听见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里， 有歌声自心灵里飘出：

樱树娇媚，天空蓝蓝， 樱桃好吃，心窝儿清甜。 鸟儿低飞，风儿回旋。

樱桃红红，绿衣半遮脸…… 

五

樱桃沟的樱桃红了又红，樱桃歌唱了又唱。 金宝会爬树了，宝丫和金宝去摘樱桃。

宝丫对金宝说：

“金宝，记得在树上留下一些果子，树颠上又大又红的樱桃，就留在树上吧！让樱桃守 着树，陪着树，望着远方。”

樱桃沟的樱桃红了又红，樱桃歌唱了又唱。

阿公酿出了樱桃露，是用樱桃沟矗立云霄的那根石柱下的山泉酿制成的，山寨里飘荡 着樱桃露的甜香。

小孩喝了樱桃露长灵气。

老人喝了樱桃露健康长寿。 男人喝了樱桃露长力气。

女人喝了樱桃露越来越漂亮。

山寨里生孩子的女人喝了樱桃露，奶水就会发胀呢！宝丫的娘，把银宝喂养得白白胖 胖的。

樱桃沟的樱桃红了又红，樱桃歌唱了又唱，樱桃露喝了又喝。 银宝会爬树了，金宝和银宝去摘樱桃。

金宝对银宝说：

“银宝，记得在树上留下一些果子，树颠上又大又红的樱桃，就留在树上吧！让樱桃守 着树，陪着树，望着远方。”

樱桃沟的樱桃红了又红，樱桃歌唱了又唱，樱桃露喝了又喝。

后来，阿爸学会了酿樱桃露，是用樱桃沟矗立云霄的那根石柱下的山泉酿制成的，山 寨里飘荡着樱桃露的甜香……

再后来，娘生了喜宝。

娘给喜宝喂奶的时候，空气里飘荡着樱桃露味的奶香。喜宝一边吸吮着奶水，一边朝着娘笑。娘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喜宝，轻声哼唱着樱桃歌：